第(1/3)页 “皇爷!” 曹吉祥思考良久:“奴婢大胆揣测,恐怕查也查不出来。” “怎么讲?”朱祁钰皱眉。 “吏部右侍郎陈玑,都只能当替死鬼。” “您说说这背后,势力该多么可怕?” “这奏章送进宫中,一来一去的时间,恐怕就什么也查不到了。” 曹吉祥显然认为,陈玑只不过冰山一角。 不管他是不是代瑛,代瑛也只是这股势力中的普通一员。 往深了查,也查不到。 甚至,曹吉祥怀疑,这是那神秘势力,故意给皇帝看的,警告皇帝。 “那就不了了之?”朱祁钰皱眉。 “当然不能!” “奴婢揣测,这股势力和文官集团密切相关。” “只要皇爷摆出阵仗,他们自然会向您求饶的。” 曹吉祥和朱祁钰想一起去了。 这是条退路。 但曹吉祥却说,朱祁钰只有这一条路可走。 “漠北王可知有这股势力存在?”朱祁钰问。 曹吉祥轻轻点头。 朱祁钰瞳孔一缩。 “回皇爷,漠北王亲政后,察觉到有股势力推波助澜,但只是捕风捉影罢了,一直查无实证。” 曹吉祥道:“还是王振发现的,禀报漠北王,但当时为时已晚。” “正统十四年,漠北王令锦衣卫去查。” “结果查着查着,就出现了土木堡之变……” “王振被锤死,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喋血奉天殿,究竟查出了多少,查到了多少,奴婢并不清楚。” “只知道马顺怀疑过兴安,还在查的时候,就出事了。” 朱祁钰瞳孔一缩:“兴安?他到底是谁的人?” “回皇爷,奴婢也一直猜不透,兴安到底是谁的人。” 曹吉祥道:“可这科举舞弊案一出,奴婢反而怀疑他是文官集团的人。” “怎么讲?” 曹吉祥将兴安几次左右朝局一一列举。 第一次,是正统七年,张太皇太后崩逝,还政于朱祁镇,他出了大力。 第二次,是正统十四年,他反对南迁,又支持朱祁钰登基。 第三次,就是夺门,他看似没参与,其实却睁一眼闭一眼,帮朱祁镇传递消息。 有时候他仿佛站在皇帝这边; 有时候又仿佛站在太后这边; 有时候又在朱祁钰兄弟之间,左右摇摆。 连孙太后、漠北王也搞不清他究竟是谁的人。 “皇爷,奴婢之前只考虑皇家内部。” “却从未考虑过文官。” “正统十四年,土木堡之后,南迁之议,兴安看似一锤定音,实则在示好北方文官。” “最后南迁之议废止,北方官僚集团胜利。” “在那之后,兴安一举越过金英、李永昌,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,权倾朝野。” 曹吉祥没敢说透。 当初反对南迁的,如今也权倾朝野。 他得罪不起。 当初反对迁都的三位,胡濙、于谦和陈循。 而同意南迁的,王直、高谷、焦敬、涂谦等等,如今人在哪里? “你的意思是,兴安是文官集团的代表?” 曹吉祥点头。 朱祁钰斟酌着说:“你在怀疑,土木堡之败,和漠北王查此案有关?” “奴婢不敢揣测。”曹吉祥真的不敢说了。 因为这件事的背后牵扯实在太大了。 正统十四年,朱祁镇命令王振、马顺调查此事,马顺查到了兴安,结果就败在了土木堡。 而这个兴安,则是文官集团的代表。 真是可怕啊。 这股势力正统年间便存在,何时建立的? 宣德年间? 还是洪熙年间的? 难不成永乐末年? 仁宗、宣宗发现过吗? “所以你劝朕不要查了?” 朱祁钰叹了口气:“当初兴安,一心赴死,朕就知道,他肚子里全是秘密,却不愿意为朕效力。” “如今想来,他不是怕朕,而是有些人让他闭嘴,他不得不死。” “那夜,朕在奉天门外,杀的人太多了。” “朕能活到现在,也是神奇。” “曹吉祥,伱说呢?” 曹吉祥瑟瑟发抖,他根本不敢接。 “大明皇帝都活不过四十岁,越英明的君主,死的越早!” 朱祁钰目光阴寒:“曹吉祥,你信不信,就算漠北王坐在了这皇位上,也活不到四十!” “朕也不知道,自己能不能再过一次死劫?” 曹吉祥以额点地,不停哆嗦。 这话谁敢接啊。 “朕要扩张巡捕营。” “朕不怕你笑话,朕想活着,朕也怕死。” 朱祁钰慢悠悠道:“你在庙观做得非常好。” “每月往宫中送近百万两银子。” “巡捕营的势力要扩散到全国去。” “天下庙观的香火钱,必须入朕的内帑。” “缇骑不中用。” “朕打算把京中街面全都交给你。” “京中有任何风吹草动,你必须时时报与宫中。” “在这京中,任何人、任何事,朕都要知道。” “能做到吗?” 朱祁钰看向曹吉祥。 这个任务实在太难了。 京中几十万人口,如何能做到事无巨细? 但是,皇帝会盯着屁民吗? 无非朝堂这一撮人,外加他们的奴仆、亲属,让他们无从遁形,有什么做不到的? “奴婢定不负皇爷厚望!”曹吉祥磕头。 “多招些人,京中的地痞流氓全都用起来。” 朱祁钰目光阴鸷:“每月截留五万两银子做经费,朕要看到一个干净的京师。” “奴婢遵旨!” 打发走曹吉祥。 朱祁钰陷入深思。 于谦,会是这股势力的人吗? 这股势力究竟是干什么存在的呢? 但他们的根儿是文官集团。 能否用军功集团,成为新集团,和文官集团抗衡。 朱祁钰想了很多,昏昏入睡。 翌日上朝。 朱祁钰绷着脸,扫视丹陛之下:“这个代瑛团伙,居然能操纵科举,把衮衮诸公当成什么了?” “查!给朕查!” “先去把陈玑九族给朕抓住,一天凌迟一个!” “直到查出来为止!” 朝臣跪伏在地。 “陛下!” 耿九畴高声道:“查这个代瑛,是必然的,但上万举子在贡院里,该如何处置?” “你怎么看?”朱祁钰问他。 “微臣以为,题目作废!重新开考!”耿九畴掷地有声。 朱祁钰皱眉:“你是说把贡院打开?把那些妖魔鬼怪放出来?” 耿九畴苦笑:“陛下,也没有别的办法。” “考棚逼仄狭窄,又放置恭桶,吃喝拉撒都在里面。” “大热天的,住个三天还勉强,若住个十天八天的……” “微臣担心会把举子逼疯。” 这倒是实话。 “可朕不信,只有五六个人参与作弊。”朱祁钰不置可否。 “微臣也不信。” 耿九畴道:“微臣觉得,可先令生员答完题目。” “过些日子再补考。” “然后将两次考试作答对比。” “两次考试差距过大的,就视为有问题,再派都察院去查。” 这个办法,可就让代瑛集团消匿于无形了。 都察院能查自己人吗? 朱祁钰沉吟。 “陛下,耿尚书所言甚是。” 胡濙只能迫于无奈开口:“此次科举舞弊案,朝堂一定大力重视。” “经过朝堂大力整治之下。” “下次补考,必然公正。” “老臣建议,陛下可赐恩于下,多录取一批生员。” 胡濙的潜台词,今年考上来的生员干净,都可以做皇帝的人。 朱祁钰不满足这点政治回报。 把此事拿到奉天殿上来说,就说明皇帝不想撕破脸皮,而是想做一场政治交易。 用利益交换罢了。 “陛下!” “内阁刚刚收到大同捷报!” 叶盛站出来道:“兵部尚书孙原贞,统率六镇,大同总兵郭登大破帖木儿骑兵!” “杀敌五万余,招降六万人。” “其中精兵一万两千人,良马七万多匹,家属五万余,物资不计其数。” “正式捷报明日方能抵达!” 叶盛这番话,顿时让奉天殿内一片欢呼。 但是,坐在上面的朱祁钰,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。 叶盛、耿九畴、胡濙,都是一伙的。 甚至,远在大同的孙原贞,也是一个集团的。 文官集团,终究不会成为皇帝的人。 朱祁钰不寒而栗。 大同的捷报,是压着时间送来的。 无非是担心皇帝今天在奉天殿上发疯,杀个血流成河,所以用捷报来堵皇帝的嘴。 倘若深查的话,边关会不会大败? 重现土木堡之败? 甚至,他在宫中,会莫名其妙地病重,死去。 在皇帝眼里,这是文官集团在秀肌肉。 告诉他,若不听话,后果很严重。 同为文官的于谦,真能可靠吗?他能站在皇帝这边吗? “奏报何时送来的?”朱祁钰勉强问。 本来应该高兴的大捷,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。 反而产生了恐惧。 就如杀陈循之时,山东忽然大涝,用灾情来救陈循。 如今,异曲同工。 “回陛下,是昨晚深夜送到内阁的。”叶盛坦然回禀,将捷报呈上来。 这是孙原贞的亲笔信。 而不是战胜将军郭登写的。 这是文官集团在秀肌肉。 朱祁钰一目十行。 孙原贞说清楚,这支骑兵的原委,确实是来自帖木儿汗国的军队。 从帖木儿大帝病逝后,帖木儿汗国陷入内战。 无休止的内战,持续五十余年,整个汗国被杀的血流成河。 但战争还没有结束。 这支骑兵受到鞑靼大汗马可古儿吉思的招揽,遂穿越万里,想进入鞑靼领地,回归故乡。 朱祁钰看到这,觉得有意思了,鞑靼出现两个大汗。 其实,满都鲁和马可古儿吉思的法统来自一个人,就是脱脱不花。 满都鲁是脱脱不花的弟弟,马可古儿吉思是满都鲁的幼子。 满都鲁是几个部族扶持起来的大汗,算不上名正言顺的蒙古大汗。 马可古儿吉思也一样,也是几个部族扶持起来的。 明朝管马可古儿吉思叫做小王子。 小王子是想引入帖木儿骑兵,估计是令其成为自己的怯薛军,夺回权柄。 甚至还想攻伐满都鲁,成为名正言顺的鞑靼大汗。 孙原贞详细诉说了,整场战役的全过程。 朱祁钰全部略过,把信放在御案上。 这封捷报送来的时间点,真巧。 “孙原贞做得不错。” 朱祁钰目光阴冷:“将俘虏押解入京……” “陛下,之前计划是安置在辽东的。”胡濙打断。 朱祁钰逼视他。 胡濙却坚持道:“陛下,北方之粮,难以供应京师。” “所以老臣不同意押解俘虏入京。” “不如趁早安置在辽东,饿死多少朝堂也不必在意。” 在朝臣眼里,俘虏就是个大包袱,吃饭的饭桶罢了。 第(1/3)页